布宜諾斯艾利斯是旅行者的夢想

　　她的港口邊、飄著魚腥味的廉價小酒館是探戈醉生夢死的誕生地;她的心臟、五月廣場是阿根廷獨立革命偉大的母親，如今卻成為另一批母親抗?fàn)幍牡攸c;她是南半球唯一一個24小時運行的派對大都會;她提供全球最頂尖的牛排和葡萄酒;她是拉丁美洲的巴黎、佛羅倫薩、巴塞羅那，你可以在那些輻射線狀的街道上追溯一個世紀(jì)前的藝術(shù)風(fēng)尚;她容納各種膚色的居民，印第安人、歐洲人、亞洲人，還有最早的西班牙殖民者留下的后代，他們被稱為馬卓人，意為“孤兒”，他們曾經(jīng)生長在馬背上，用牛皮和人們交換酒和馬黛茶，如今只存在于極其私人的場景之中;

　　她每年舉辦南美洲最大的藝術(shù)博覽會：藝術(shù)布宜諾斯艾利斯，吸引著各種獵奇的策展人和收藏家，他們一面懷有強烈的對殖民時代的懷舊情緒，一面又渴望挖掘到這個民族新興的賣點;她的城市貧民窟正以令人驚悚的速度向內(nèi)外擴張，洋鐵片和塑料布正吞噬著那些年老色衰的街道，可那里最貧窮的孩子卻懷揣最炙熱的足球夢想;

　　她在200年前還僅僅是一個港口漁村，19世紀(jì)下半葉已經(jīng)一躍成為全球最富裕的幾個國家之一，70年代受到世界經(jīng)濟危機和國內(nèi)政局動蕩的劇烈影響，至今只能回望輝煌的過去;

　　她向世界世界獻上這些榮耀的名字：格瓦拉、博爾赫斯、卡洛斯·賈德爾、貝隆夫人、馬拉多納……

　　你只需在布宜諾斯艾利斯任意一家咖啡館中停留片刻，就能體會到這座城市的性格與沖突是如何在空氣中安詳?shù)厝诤系?

　　你只需和當(dāng)?shù)厝送纫粔伛R黛茶，聊上半個小時，就能發(fā)現(xiàn)這些快樂、寧靜、與你我并無不同的現(xiàn)代人身上，依舊流淌著血色的記憶……

　　現(xiàn)在，請你跟隨我們的腳步，一同感受布宜諾斯艾利斯火焰般燃燒的激情、與天性中的流浪者的孤寂。

　　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城市呢喃

　　我的腳步遇到一條不認識的街道，開向那高貴而寬闊的平臺，在屋檐與墻垣間展現(xiàn)出溫柔的色彩，仿佛那天空本身正在把背景震撼。—博爾赫斯《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熱情》

　　第一次從巴士或出租車里鉆出來、吸入一大口清新的空氣、把雙腳踏在布宜諾斯艾利斯著名的五月廣場上的人，都會禁不住高呼：我難道不是在歐洲嗎?

　　沒錯，你正站在廣場中央，身邊就是一座金字塔形的紀(jì)念碑，塔頂?shù)淖杂膳袼芟窈湍阍诜鹆_倫薩圣十字廣場上看到的任何一位女神無異。只不過你從導(dǎo)游手冊上看到眼前這一座是為紀(jì)念1810年的五月革命而建的—在那場革命中，當(dāng)?shù)厝伺c西班牙后裔聯(lián)手，趁著拿破侖入侵西班牙本土的亂子推翻了殖民總督，建立了今天的阿根廷。

　　緊接著，你迎著光芒望向東方，一座泛著華麗的玫瑰色澤的典雅建筑吸引了你的注意力，大批的游客正涌在門前照相，試圖把自己和五月革命領(lǐng)導(dǎo)者貝爾格拉諾將軍那巨大的銅像一起框在取景框里。這里就是阿根廷的政治權(quán)力中心：總統(tǒng)府;當(dāng)然它還有個浪漫的名字：玫瑰宮。你又會覺得這座建筑與皇馬球迷們愛稱為豐收女神廣場上的老郵政局(現(xiàn)為馬德里政府)有幾分神似，這是必然的，因為它們都是同一時期由西班牙人建造的。

　　像巴黎的凱旋門一樣，以五月廣場為核心，眾多街道呈輻射狀向城市蔓延。你走上其中的一條五月大道去買杯咖啡，街角的咖啡館門前有兩根希臘科林斯柱，推開門則是一條精巧的螺旋樓梯，長腿女孩渾身散發(fā)著巴黎的新古典主義精神，笑著問你Qué hemos de beber(喝點什么)?當(dāng)你端著略帶酸味的南美咖啡走出來時，迎面撞見一座高得讓人頸椎疼的大樓，你從它優(yōu)美的曲線和略帶壓抑的特征立刻斷定這是一座新藝術(shù)時期的杰作。沒錯，這座巴羅洛宮的設(shè)計師意大利人馬里奧是但丁的忠實信徒，力求用這座建筑表現(xiàn)《神曲》的宇宙觀：地下室和底樓代表地獄、1～14層代表煉獄、15～22層代表天堂。這讓你倒吸一口冷氣，整整一片太平洋都沒能攔住眾神審判的欲望。

　探戈，世界邊緣的激情

　　我們可以說，假若沒有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日與夜，就沒有探戈;在天堂中等待阿根廷人的，正是柏拉圖式的探戈。—博爾赫斯

　　這是一種即興雙人舞。這種舞蹈的目的不是表現(xiàn)身體的美，像芭蕾或現(xiàn)代舞;它追求的是一瞬間的感情。這種舞蹈能在3分鐘內(nèi)告訴你一個人的一生。他的憂郁、激情、暴力、溫柔而孤獨的命運。它要求你和另一個人共舞，和愛情一樣;但終究，跳出的卻只有你自己。

　　這種舞蹈和布宜諾斯艾利斯有一個相同的名字：探戈。

　　想要了解探戈，我們必須先認識一個名叫Ricardo Güiraldes的阿根廷作家。他于1886年生于布宜諾斯艾利斯，遠遠沒有同鄉(xiāng)博爾赫斯出名，但是沒有他，探戈的歷史便要改道而行。

　　我們的這位Güiraldes先生是個非常幸運的聰明人，他是一個非常富裕的貴族地主家庭的次子，這意味著他不但有花不完的錢，還不用擔(dān)當(dāng)承擔(dān)家業(yè)的責(zé)任。于是他從小便和家人旅居歐洲，6歲時已經(jīng)會說流利的西班牙語、法語和德語。稍年長些，他開始試著經(jīng)商，結(jié)果證明這位公子哥還有明智的商業(yè)頭腦。1910年左右他像當(dāng)時所有的富家子弟一樣，決定當(dāng)一名體面的作家，定居巴黎。很快，他便在巴黎上流社會的沙龍中如魚得水，成為一名討人喜歡的、愛好文學(xué)的花花公子。有一天，他想起自己的故鄉(xiāng)，于是寫了一首名叫《探戈》的詩，拿到一所著名的沙龍中朗誦，并即興跳了一段。

　　出乎Güiraldes意料的是，一夜之間，從沙龍貴婦到賣花女郎嘴里都念起他的詩，所有巴黎人都迷上了這種叫“探戈”的拉丁美洲的舞蹈。探戈像一陣旋風(fēng)席卷歐洲，阿根廷Bandoneón手風(fēng)琴聲飄揚在大街小巷。這讓千里之外的阿根廷本土貴族大跌眼鏡，要知道，探戈在過去的一個世紀(jì)中都未能進入大雅之堂。

　　不過這不僅僅是Güiraldes一人的功勞。在20世紀(jì)初，阿根廷是全球第七富裕的國家，人均收入是西班牙和意大利的4倍;富裕家庭把孩子送往歐洲是當(dāng)時的風(fēng)尚，或者去上大學(xué)，或者是純粹地游山玩水。這些公子小姐們幾乎每個都是探戈好手，他們逃離了家庭的束縛(在阿根廷的豪華舞廳中可不允許跳探戈)，終于得以在巴黎的上流社會跳貼胸的探戈來，這也是探戈風(fēng)靡歐洲的原因之一。

　　馬黛茶與咖啡

　　日落將我?guī)У铰端薜牡胤?，我喝了許多馬黛茶，很快就搭好過夜的床。

　　雖然風(fēng)又冷又強，我卻從未曾睡得如此舒適安穩(wěn)。—達爾文《小獵犬號之旅》1836年

　　布宜諾斯艾利斯流行著以下兩種說法，第一種說法是“咖啡的歷史就是阿根廷的歷史”， 第二種是類似不到長城非好漢，叫做“不喝馬黛茶就不算來到阿根廷”。這讓人不免疑惑，馬黛茶或咖啡，究竟哪一樣才是這個民族的最愛?其實馬黛茶、咖啡和布宜諾斯艾利斯人的關(guān)系，就像正室夫人、情人和丈夫的關(guān)系一樣。

　　馬黛茶在這片土地只養(yǎng)育聽天由命的印第安人時，就開始服務(wù)于他們。那時馬黛茶是飲料、是藥、是食物，能夠治療幾乎一切疾病，被視作包含了神的恩典的能量源泉。16世紀(jì)早期，第一批西班牙冒險家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登陸，看到滿眼神秘的原始森林，根本沒有他們朝思暮想的金子。這些人精疲力竭，多虧殷勤的印第安人招待才得以活下去。印第安人送給他們的食物之一就是馬黛茶，這是歐洲人第一次見識到這種神奇的茶是如何治療疾病、讓人振作精神的。這次冒險以失敗告終。

半個世紀(jì)后，第二批西班牙人來到布宜諾斯艾利斯，這次的侵略者裝備更加完善，也更加目中無人，他們以神的子民自居，自認有權(quán)為成為這片“荒蠻之地”的主宰，自此開啟了血腥的殖民時代。很快，殖民者便發(fā)現(xiàn)當(dāng)?shù)厝私】悼鞓返拿孛?mdash;—馬黛茶，屢次試圖向歐洲本土推銷，無奈宮廷對這種帶梗的粗茶葉根本不買賬，直到18世紀(jì)馬黛茶才始有銷路。

　　不過這批殖民者在阿根廷留下的不只是災(zāi)難，還有子孫。他們大多不攜家眷赴任，于是在當(dāng)?shù)嘏c印第安女人尋歡;當(dāng)他們拍拍屁股離開時，他們的兒子卻永遠留了下來。那些背負著恥辱的孩子被父母雙方的種族所唾棄，只好與牲畜為伴，天天生活在馬背上，用牛皮和他的族人換取馬黛茶和酒。他們被稱作“高卓人”，也就是孤兒的意思，但這些人日后演變?yōu)檫@個民族中最剛烈、陰郁、強悍的戰(zhàn)士。在阿根廷獨立戰(zhàn)爭時，他們便是斗爭的主力——去反抗自己父親的血統(tǒng)，這是多么荒謬的現(xiàn)實。

　　貧民窟與足球夢

　　布宜諾斯艾利斯，人們都叫她南美的巴黎。在這座南美最歐洲范兒的城市的中心，一邊是盡顯布宜諾斯艾利斯浮華都市氣息的老牌富人區(qū)，風(fēng)格迥異的高樓大廈沿街林立;另一頭則是連屋頂都沒有的貧民窟，像噩夢一樣生機勃勃地蔓延向地平線遠方。

　　視覺的落差

　　31區(qū)(Villa 31)的東、南兩側(cè)分別與雷蒂羅和雷科塔區(qū)相鄰，其余則被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環(huán)城高速路環(huán)繞，這里被認為是布宜諾斯艾利斯最為危險的貧民窟之一。

　　從高處俯瞰這一地區(qū)，你會詫異視覺落差是如此之大?？v觀解放者大道的一側(cè)，整個城市最高檔的購物中心布里奇、貴族公墓、布宜諾斯艾利斯大學(xué)法學(xué)院、數(shù)不清的星級酒店，其中很多老建筑的石料很多都是專程從歐洲運來的，其中細節(jié)無不體現(xiàn)者這個經(jīng)濟曾經(jīng)躋身世界前十的國度的富足;再看鐵路另一側(cè)，這里的街道沒有名字、沒有門牌號，這里的房子都是違章搭建的一水的紅磚房，沒有任何裝飾，且大多都是二樓或三樓不封頂?shù)陌氤善肺?。就在這些危房中，目前住著大約2.6萬人。

　　城市中心的禁區(qū)

　　從一定意義上來講，31區(qū)占據(jù)了布宜諾斯艾利斯最黃金的位置。緊鄰布宜諾斯艾利斯最大的交通樞紐雷蒂羅火車站，這里是通往布宜諾斯艾利斯近郊的眾多鐵路線路的始發(fā)站。從另一側(cè)只消跨過一條馬路，就是布宜諾斯艾利斯豪爾赫紐博里國內(nèi)機場。

　　然而就是這樣黃金的地區(qū)，如今卻是布宜諾斯艾利斯人眼中的城市禁區(qū)。走在解放者大道上的行人及車輛，每每經(jīng)過這一段的時候都會提高警惕;行駛環(huán)城公路上的司機，總是車窗緊鎖，加力踩油門，爭取盡快通過以這一段“禁區(qū)”，以防被打劫。這里沒有郵局遞送服務(wù)，郵差們根本不敢進入，就連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聯(lián)邦警察也是基本不敢踏入這片區(qū)域。

　　“孩子，那里都是毒品和小偷，離那片地方遠一點。”蕾拉 · 米拉貝利，一位居住在科塔的63歲的老奶奶，這樣對我說道。“柏林墻”這一頭的人的眼里，31區(qū)是犯罪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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